在超市買完菜 在豔陽中準備回家,到了路口看見有一位盲人正站在路中間找路,他顯得有點迷惘 搞不太清楚方向,就這樣停在十字路口中間左右張望。
他不斷用著杖身在路面敲打,發出一陣陣急促的金屬聲響,才發現他的白手杖已經整個變彎,杖頭也不見了,我趕緊過去問他要去哪裡,需不需要我幫忙,請他將手搭在我的肩上,我先將他帶到安全的地方。
我說你手杖壞了,他說沒關係,因為他方向感不好,所以有沒有都一樣。
但,我倒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彎的白手杖,感覺上已經用了很久了吧!是什麼原因沒辦法換嗎?這樣用起來會不會不太方便,是因為這樣他不好找路嗎?
我問他要去哪?他說要去買便當。我說 那我直接帶你去好了,他就開始問,我住附近嗎?這樣方便嗎?會不會耽誤我時間?沒關係啦!不差這一點時間。
他感覺比較安心了,跟剛剛相比,說了個詳細的地址,他說想要去買那邊的便當,我就讓他用手扶著我的肩膀,帶著他過去。
「好奇妙」不是店名,是詳細的地址?
他說他半年前去買過,想要去買那邊的便當,我一邊帶著他一邊提醒他路況,,這邊有斜坡,這邊要上樓梯,我們準備過馬路喔!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他到底要怎麼能夠過這些地方跟馬路呢?這裡沒有紅綠燈斑馬線,也沒有會發出蜂鳴聲的警示器。騎樓就像是個不斷蜿蜒的山丘,起起伏伏的有許多高低差,然後三不五時會有個突然來的樓梯斷崖。
我是看得到,也習慣了,但對看不見的人來說,是真的有困難。
原來是這間50塊便當店。
他要買兩個便當,問他想選什麼菜,開始將可以挑選的菜說給他聽,讓他可以選,也是沒有這樣的說明,除了主菜他也不知道要挑什麼?
等等是要回捷運站嗎?
不是,他就住在附近,就在美廉社那邊。
離我不遠呢?但這中間是也不好走,我送你回去吧!沒關係的;我不趕時間!
你住附近吧!這樣方便吧!不會耽誤你時間吧!
沒關係的!拿起便當,提著我的菜!讓他一手搭著我的肩一手拿著白手杖,往回家的路走。
他一到五是會有人送飯給他的,很多時候也會去里長那邊吃愛心午餐。禮拜六就是吃禮拜五留下來的一個餐盒:玻璃的,照顧他的人會在禮拜五的時候留下一份餐給他,但是禮拜天就得出來吃。
他是一個人住,買兩個便當都是自己要吃,一個晚餐,一個消夜,他本來也是看得見的,是因為生病。一種濾過性病毒,得了就無藥可醫的絕症,所以才看不見,是念XX國小二年級的時候生病的。
到了美廉社以後,才發現不是他家附近,他不知道原來這附近不只有一間美廉社,又問了地址,重新走回正確的地方,路途中他不斷自責,說很抱歉報錯了路走錯方向,耽誤我的時間,,其實自以爲一定就是那間美廉社的我,才該早點問清楚。
走的時候,他不斷說著:啊!我們是否到了哪裡?咦!這邊有知了的聲音,好久沒有聽到知了的叫聲,因為知了都在樹上,要有樹才會有知了,好久沒有聽到了,,其實,如果這就快要到你家了的話,你家附近就有公園耶,這裡是很大的公園,離你很近喔!
是嗎?我不知道 這裡,好像是有公園。
我們要過馬路喔!要下人行道,有斜坡喔!
走著走著,他開始好奇跟懷疑是不是走錯路,他覺得應該要到了,但我說應該還要在前面,才發現因為方向不同,照著心中的路的他,跟看手機找路的我,是走不一樣的方向回家,所以他內心的距離不同了。
旁邊的路人經過,用手比著 跟我說他家就在前面,再彎進去,左邊就是了。
啊 !是鄰居對不對!謝謝!這裡很多人認識我。因為XX里這裡只有我一個盲人吧!大姐,謝謝你!
那位年輕的小姐,指完路就繼續往前了,果然,他就住在他家隔壁樓上,有個熟悉的聲音出現,跟我這個陌生人會比較安心吧!
他說原本他假日都會去便利商店吃飯,他吃很少 喝很少,一天吃一次就夠了,但是現在因為疫情,都不能內用也不能去了,禮拜天又沒人可以送飯給他。所以他才想說可以自己去買便當,就當下午散散步這樣,但後來就失去方向感,正在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幸好我就出現了!謝謝!謝謝我帶他去買便當,還帶他回家。
送他回去後,我試著再走一次他想走的路線,其實不太好走 而且中間要經過好多個繁忙的路口,看得到的我走起來還算近,但這條買便當的路,他一來一往要走多久呢?
我試著想像他腦海中的地點跟方向,他都用地址的方式來記憶,是不是這樣才是有效的資訊,我們一般人才有辦法理解他想要去的是哪裡?
而他腦海中的地圖,是用聲音建立起來的吧!感覺我帶著他走的時候,他在內心中也有自己的路在走,所以才會覺得走錯路了,或是這裡是哪裡?
這場疫情影響的層面真的很廣,所有人的生活跟日常都再也不同了,原本是可以到巷口的便利商店用餐,現在是得到遙遠的他方進行一場冒險。
每個人在這個時候都很辛苦地過著,但願每一個人都有機會在可以的時候,成為他人生命中偶遇的一場小幸運。
我們沒有辦法決定會遇到什麼樣的人!
但我們可以決定讓人遇到怎樣的自己!
原文出處 龔萬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