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農是日治時期臺灣棒球豪門,曾五度進軍被視為聖地的甲子園大賽,同時,史無前例、後無來者的奪得1931年、第17回甲子園的亞軍。1935年,是嘉農的另一個黃金階段,那年春天,嘉農進軍春季甲子園,夏天,又取得代表權,一年二度代表臺灣在甲子園登場。那時,每遇嘉農比賽,臺灣球迷經常守候在收音機前,等待勝利時的狂歡。
1935年8月19日,在大阪甲子園棒球場上,嘉農跟松山商業的纏鬥來到十局上半,雙方4比4平手,投手依舊是投滿全場的東公文,幾天前他才完投取勝強敵平安中學。兩人出局,一、三壘有松山商跑者,緊張局勢未解,東公文面對打者中山,他應是想調整緊張的心情,轉身牽制一壘上跑者,不料一壘手杉田不在壘包上,當東公文手上的球沒有丟出時,裁判喊著「犯規!」三壘的松山商跑者伊賀上回到本壘,攻下決勝負的一分。嘉農落敗,在半準決賽中遭到淘汰。
時為著名球評的飛田穗洲指出「這場延長賽,由於東投手的投手犯規,而以悲慘的結束,令人長嘆,但是,若天意如此,必須安慰嘉農,但以怪投手東的奮鬥,全體隊員的霸氣,觀眾因此以同情的淚,目送他們的背影離去。」被稱為怪投手的東公文,始終是球迷注目的焦點,擅投下勾球的東公文,是來自臺東的阿美族人,戰後改名為藍德明,他的球路飄忽不定,很有壓制力。關於他的傳說,有一則是關於他用下勾球投法,以石擲鳥的故事。
東公文之所以被稱為怪投手,是因為他的姿勢非典型,但卻投出威力,所以輿論界才會用不置可否的怪,來形容在比賽中,大出鋒頭但卻在關鍵時刻失手的東公文。東公文就如同殖民地臺灣的化身,當時的日本球界,經常把臺灣形容為來自南方、在艷陽下磨練而成,充滿力量與速度,但卻有著容易緊張、不夠沉著、技術不細緻的缺點,如同嘉農經常被提起的優點中,經常缺乏對於守備的稱讚。然而,嘉農的守備率一直都很有水準。
不夠沉著、穩定,缺乏細緻的技術,以及東公文的外號─「怪投」,是日本對於台灣的刻板想像。嘉農畢業後,東公文出乎媒體意料外,未加入日本職棒,而是回到台東老家任職。幾十年後,東公文已改名為藍德明,接受鈴木明的採訪,回想起那顆決定勝負的球,說出:「我會緊張,怎麼也無法發揮實力。一站上那投球板,那轟隆轟隆鳴似的甲子園的六萬人的聲音,正好集中到我的正中央。不行。我總是敗給具有綜合力量的內地球隊…」
幾十年過去了,藍德明依舊認為緊張的自己無法取勝「具有綜合力量的內地球隊」。整個二十世紀,台灣棒球繼承了日本的野球傳統,宛如殖民地關係的貶抑形容,卻也經常如影隨形。東公文的投手犯規,中止了當年嘉農的勝利,卻是百年台日棒球糾結的開始。
﹝原文刊載於二月號的《職業棒球》雜誌,最近因為工作的關係,學生在台東找到許多跟藍德明家有關的文物,看了很震撼…..敬請期待年底的公開吧!﹞
原文出處 謝仕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