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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評

沈榮欽 : 棉花兩三事 20210327


根據哈佛貝克特教授在《棉花帝國》的研究,從西元1000年到1900年約900年時間,棉花產業是全世界最重要的產業。印度一直是地球上產量最高、品質最佳的棉花生產國,印度一方面將棉花向西傳到突厥斯坦,然後進入中東,成為馬可波羅途經中東的一大景色,最後並進入義大利等歐洲國家;其次則向東傳到中國,棉花和棉布的中文即來自梵文和印度其他語文;最後又向南傳到東南亞。

棉花傳進中國後,很快成為區內貿易的大宗商品,「棉布佔了大明帝國四分之一的商務活動」,並在十八世紀成為僅次於印度的第二大生產國,直到工業革命後歐洲開始挑戰亞洲的地位。

歐洲最早是在十七世紀時,由英國東印度公司與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各地競爭壟斷權利,並建立橫跨三洲的貿易網絡:自印度採購棉紡織品,東南亞購買香料帶回歐洲自用貨運到非洲購買奴隸(其中棉紡織品也成為購買非洲奴隸的主要商品之一),再將奴隸運到美洲農場工作,棉紡織品史上首次建立跨越三大洲貿易體系,最終形成一張綿密的歐洲——亞洲——非洲——美洲的全球貿易網,其中的關鍵之一在於英國與荷蘭的東印度公司之間的海上貿易與全球爭霸。

一開始歐洲僅佔印度棉紡織貿易的三分之一,後來透過武力排除印度與阿拉伯人的勢力,逐漸成為亞洲貿易的主角。

為什麼棉花與奴隸和強迫勞動的關係密不可分?我過去曾經在《53600名現代奴隸在台灣》的文章中解釋過:
「白人在美洲大量種植棉花、菸草與糖,需要大量工人,自非洲引進大量黑奴,自1510年西班牙Ferdinand國王運送200名非洲黑奴至其美洲殖民地起,至林肯廢奴為止,在大西洋奴隸貿易(Atlantic slave trade)中,共有1,200萬非洲人經奴隸船被運至美洲為奴,《奇異恩典》(Amazing Grace)就是奴隸船長John Newton晚年改行為牧師後,懺悔昔日販奴惡行而作。

經濟利益使得奴隸制度長久存在,例如1680年時,英國的皇家非洲公司可以價值£3的貨物換購一名非洲黑奴,在美洲以£20的價格售出,扣除各項成本,其淨利潤可達38%,後來這些累積的大量資金投資到英國本土而加速工業革命。」

工業革命使得歐洲人加速了我前面所說的,得以生產與加工棉產品,積極與印度進行棉織品交易,最後透過武力擴張,建構了歐洲——亞洲——非洲——美洲的全球貿易網,進一步加速棉花、香料與奴隸的交易。

「從1791年到1825年短短35年之間,美國南方的棉花產量增加了90倍,南北戰爭前,產量已增加500倍達10億磅,佔全球產量2/3,美國出口產值的50%,利益如此巨大,偏偏生產條件如此艱困,由於棉花十分嬌嫩,需要在特定的溫度、濕度、水分下生長,又懼風害、冰雪、雜草與害蟲,每年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除草、收割、乾燥,無時無刻不在與天氣和時間對抗。

而且棉花的產量與價格波動劇烈,面對如此不可預期的勞動需求、嚴苛的工作環境、價格與景氣的高度波動,使得尋找勞工與議價、簽訂契約的交易成本過高,如果沒有奴隸制度,美國南方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有如此高的棉花增長。」

中國自從印度引進棉花之後,就一直依賴棉織品,產生巨大的傳統棉花製造業,不過中國生產技術落後,直到十九世紀末期才開始引進機器生產。

起初中國閉關自守,後來在列強的壓力下,不得不開放市場進行國際貿易,棉花自然是主要的貿易標的之一。「從1880年到1910年,銷售至中國的棉紗增為24倍,棉布也加倍。⋯⋯起先,進口到中國的棉紗和棉布絕大多數來自英國和美國。1900年以後,進口棉紡品絕大多數來自日本製造業者。」

之所以日本取代英美,成為中國最大進口國,是因為中國政府官僚與資本家為了對抗英美,於是向日本求助,因此日本大量投資中國,結合日本的技術與資本,和中國的廉價勞動力,建立了全世界成長最快速的棉花工業,以至於「到了1920年代初期,中國棉紗製造業已經在國內市場居於主宰地位,而到了1925年中國出口棉紡織已經大過進口。」這都是拜日本人的資金技術和中國的廉價勞動力之賜。

中國棉產業的惡劣勞動也自始就存在業者的基因中。儘管中國是當時世界生產棉花國家中勞動成本最低者,但是業者仍不滿足,根據美國商務部1916年對中國棉花產業現狀的報告,「數以萬計的工人分日、夜兩班,每班十二小時工作,工廠只在星期天休息十二小時。他們一天的工資相當於美金十分錢,但是工時比全世界任何國家都長,又沒有限制童工的法令規定,中國是世界上成本最低的棉花工業國家。即使孟買的棉紡織廠東主也怕中國人的競爭,因為中國業者跟他們不一樣,『完全沒有任何工廠法令拘束他們』」。

「即使勞動成本已經很低,但是中國製造業者還是非常偏好更低廉的工人,即童工和女工。1897年,棉紡工廠的工人百分之七十九是女性,當中有百分之十五年齡不滿十四歲。」

其中還牽涉到大量的人口販賣與奴隸制度:「工人,尤其是窮人家的女孩,往往是被賣身到工廠做工,薪水至少有一部分受人控制,其地位近似於賣身做工抵債,而且很難逃脫。」

中國棉花產業的強迫勞動歷史可謂源遠流長,至今中國已是全球棉花產量冠軍,2012年全球棉花收成的前三名是中國(29%)、印度(21%)和美國(14%)。

中國絕大多數的棉花都產自新疆,無論是澳洲、英國與加拿大的調查,都顯示中國不僅建立「再教育營」迫害維吾爾人,進行種族滅絕惡行,中國甚至就在「再教育營」旁邊建立棉紡織工廠,方便對維吾爾人進行強迫勞動。如今台灣無論是《苦勞網》、《少康戰情室》、《一級嘴炮技術士》或是《巴斯夏的蠟燭工坊》企圖為中共維吾爾暴行洗白,俱為可恥劣行。

原文出處 沈榮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