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2月2日，美國宣布了新一輪限制向中國出口先進半導體的管制，而且預期很快將推出更多限制。這是拜登政府持久政治遺產的最後部分之一：限制中國取得科技的規模和範圍大幅擴大。
拜登政府一再使用「小院高牆」這個比喻來闡明過去兩年裡的政策，上月宣布限制措施時也用了這個說法。它的意思是，敏感技術應該放進一個院子，用貿易和投資限制的高牆保護起來。但是這個院子應該很小，只涉及少數有軍事用途的先進技術，同時，美中之間更廣泛的商業貿易和投資仍將繼續。
隨著拜登政府進入最後階段，「小院高牆」策略的矛盾之處正在增加。這個策略試圖達到兩個本質上相互衝突的目的：在不顛覆全球經濟秩序的同時，推動技術競爭地緣政治的根本改變。拜登政府在達到這兩個目標方面都做得不好。川普上任後，他的外交政策團隊可能會採用由拜登團隊啟用，但又不願廣泛使用的技術控制工具，並全力釋放這些工具，這將對經濟造成顯著的干擾。別再提那個精心設定範圍的小院子了。
「小院高牆」策略背後的想法最初曾說得通，它反映了拜登政府在處理美中關係時試圖平衡相互矛盾的壓力：用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的話說，要讓美國在基本技術領域，保持對主要戰略競爭對手“盡可能大的領先優勢”，但又不切斷全部有意義的經濟聯繫。
事實證明，這非常困難。 2022年10月，拜登政府宣布了第一輪針對中國的半導體出口全面限制後，亞歷克斯·帕爾默在時報發表的文章中將其描述為「經濟戰的宣戰書」。它帶來了巨大的經濟和外交代價。美國的科技企業擔心，高牆可能會將它們擋在中國市場之外。美國在歐洲和亞洲的盟友對中國的軍事現代化計畫有一些與華盛頓一樣的擔憂，但對與北京突然決裂持謹慎態度。
為了緩解盟友們的擔憂，拜登政府試圖在採取限制措施時小心謹慎。就在宣布半導體出口管制措施的一周後，沙利文在闡明政府政策時使用了「小院高牆」的比喻。那之後，隨著拜登政府推出更多控制和限制先進技術出口的措施，「小院高牆」的說法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演講的要點和發布的新聞中。
儘管拜登政府想把自己的做法描述為小範圍的、有針對性的，但現實情況要複雜得多。政府從未定義哪些技術屬於小院之內，部分原因是，很難預測哪些產品可能在未來帶來安全風險。這為擴大院子留下了空間。
而且，即使受限制技術的數量有限，但限制技術的影響並非有限。半導體和人工智慧是應用廣泛的基礎技術，限制它們對中國經濟和技術發展的影響將是巨大的。
拜登政府在過去兩年推出了一系列新的出口管制和對華投資限制，以及傳輸資料到中國的限制。雖然每項措施都是小範圍的和特定的，但累積效應要大得多。
「小院高牆」的總想法確實有助於贏得一些持懷疑態度的美國盟友和夥伴的支持，這對拜登團隊來說是一個重大勝利。美國的一些盟友甚至借用了這個比喻。英國在2023年11月宣布修訂《國家安全與投資法》時，將新做法描述為「小花園、高籬笆」。
但美國與盟友的合作程度仍然有限，部分原因是，拜登政府承諾其措施不會超出由它自己設定、沒有定義的界限，盟國政府並不完全信任這項承諾。盟友們也擔心，在缺乏有效法律護欄的情況下，拜登政府正在開發的政策工具會在某天移交給一個不那麼克制的美國政府，院子的範圍可能會大為擴展。它們現在正忐忑地觀望即將上任的川普總統。
中國當然從未接受「小院高牆」的想法。它不接受國家安全技術限制有別於兩個大國之間更廣泛的經濟競爭這一前提，也能看出這些所謂的小範圍限制的廣泛影響。拜登政府試圖的保證並未阻止中國採取反制措施進行報復，包括上個月宣布的禁止向美國出口某些關鍵礦產品。
就川普而言，他不尋求將經濟競爭與國家安全區分開來，沒有太多興趣盡量減少經濟幹擾或與盟友合作。他的政府準備嚴厲限制與中國的貿易和對華投資，並向盟友施壓，要求它們也這樣做。
川普更具對抗性的做法會更有效嗎？他的團隊將需要應對拜登政府同樣面臨的挑戰，包括加強打擊走私和躲避出口管制的執法工具，以及說服盟友採取自己的限制措施。川普政府最終需要回答的問題是，它打算在多大程度上讓美國經濟與中國脫鉤，以及在這個過程中願意容忍多大程度的經濟擾亂。儘管「小院高牆」策略有缺點，但仍起了必要的約束作用。川普團隊將需要製定一些自己的限制原則。
原文出處 紐時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