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公蔣耀賢與他的牽手商毓芳,最近拍了部電影《台灣總統》,試片放映會前,商姊傳訊息邀請,還特別說「小提醒,這部片是藝術片,不是政治劇情片喔」,兩位是藝術家,當然是拍藝術片,我知道。過去在臺南常遇到商姊,有段時間為了倡議鹽水溪的議題經常在一起,遇到蔣公則是在橋仔頭。兩人是神鵰俠侶,做什麼事都精彩,他推動了金甘蔗影展已經十幾年,但我沒想到這次會玩這麼大─拍電影。
辣董王麗萍在試映會後分享,她說蔣公是臺灣政治演講最精彩的人。這句話絕非溢美,有次我們在馬公廟海產偶遇,他開始談菸酒問題,用流利的臺語,激昂的情緒,講著每個人都能聽懂的語言,闡釋反反菸論述,重點都記得用三字經標註,每個人都不會記錯重點,那些說法的背後,都以嚴肅的生命治理、政治經濟學、資本論為基礎。蔣公是永遠的憤青,每一句話都帶著動能。
蔣公的綽號,是反抗天命的必然,他的言行都在顛覆另一個蔣公帶來的種種,這個綽號,有點像是內部爆破的激進戰略,藉由名稱的競奪與再定義,毀壞與重建共時,賦予蔣公另一個不同的意義。
蔣公是編劇、商姊是製片,她們的《台灣總統》,是戰場的延伸,也是戰略的突進,用更為宏大的敘事闡釋他的想法,更是奪取文化話語權的強大武器。在林靖傑的電影《愛琳娜》客串一角的蔣公,出場的台詞就是「幹!沒錢拉什麼小提琴啦!」但是,沒錢,蔣公也可以拍電影。商姊說,她們帶著負債北上雲林,目的是打工拼現金還錢,但,來到受六輕污染的彰化雲林海邊後,決定拍《臺灣總統》,用最低成本拍攝,主角就是夫妻倆,兩人孩子也都上陣了,演員都是親朋好友。
商姊說「這部電影的劇本,是法國導演與蔣耀賢共同編著改編,….在跨國的視訊會議,改編成了一天一夜的故事切入,主軸在敘述比較人性的部分。…..劇本其實寫得很簡單,導演對於選擇什麼台灣的村莊也並沒有什麼設定,但是,我跟蔣公認為,環境正義與制憲建國是我們唯一關心的議題,…..電影開拍前,設定整個電影有60分鐘,會進入一個真實的社區,呈現當地的紀錄與對話,….把焦點放在受六輕污染最嚴重的癌症村「台西村」,凸顯台灣壟斷的問題、以及,這也是全世界資本注意社會建構政治環境的問題。」
影片開始的鏡頭,對向遙遠前方的、黑夜裡的六輕,那些石化工業的煙囪火光,一下子像是孕育生命的太陽,一下子毀滅世界的蕈狀雲,果然是藝術電影風格。我不認識那位法國導演,但如我看過的法國片,每個鏡頭本身就是不可錯過的內容。導演應該不熟悉臺灣的脈絡,但不知如何跟蔣公溝通鏡頭選取的對象,因為,我想有那麼一大段臺西村民的訪談,導演應該是要花很多時間了解脈絡。
《台灣總統》很好看,我喜歡那些電影裡出現的臺西村民們,他們過著被六輕包圍迫近的生活,汙染滲透了空氣、水與土地,一切好像要被剝奪,但依舊強悍的佔有了時間,說著村落邏輯的故事。有一幕,那些曾經受過鍾喬證言劇場訓練的老者,在田地上武裝自己壯聲勢扶低姿態向前行,讓人感覺農村武裝老年非常有力量。那一幕,有著強悍的生命力,很感動。
《台灣總統》也是一部政治寓言,政治激情的當選口號、酒醉金迷的真假人生,映照了真實又虛幻的臺灣民主。因此,劇中提出的「新國家、新憲法」,要破除的就是那些名不符實、喪失主體的當前民主實踐下的境況。電影中必要的魔幻與穿梭,拉近了臺西現況與如幻般選舉場景,突顯了諸多諷刺與必須嚴肅批判的現像。
電影的美學很有法國導演的風格,但這部片的故事是商姊與蔣公的味道,會覺得這部片好像兩人的紀錄片,而他們的人生又太像藝術片,實在太精彩。不知道《台灣總統》何時上映,我好想再去看一次。
那天映後,有位大姊說「電影中的蔣公要選總統,但卻酒後開車,應該要當好榜樣….」面對這位跑錯棚的觀眾,蔣公笑得有點靦腆,臉上的線條柔和,年屆中年的蔣公,還是有點不一樣…。
原文出處 謝仕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