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要我用最簡單的幾個字說明《台灣總統》的觀影心得,我會說:這是一部拍給歐洲人看的台灣政治電影。
它首先是兩個人很強烈個人色彩的作品,佔據不同位置,一是製作人、編劇之一、男主角蔣耀賢,另一是製作人、編劇之一、導演、攝影Stefan LIBIOT。
故事限在幾個場景裏處理,這幾個場景就說盡了蔣耀賢政治信念、語言及文化立場、對政治行業的觀感、半生的社會參與甚至綽號(蔣公)的如何可能…,片中主角演的正是他個人,一個奇想化後的蔣耀賢;不認識他的人會誤以為這部電影揉合了劇情片與紀錄片。
但對於我來說,這從頭到尾都是紀錄片,而且還是對個人進行細描的傳紀式紀錄片。
只是,被「誤以為」劇情片的部份,我把它看作是一種手法另類的紀錄片:現實不可能成真的,但若成真,那就只有可能是蔣耀賢。
這部電影很當代、很具藝術性、很不搞笑、很不媚俗…也同時是血統純純純的台語電影(演員人名還是全羅呈現)。
二十一世紀的台語電影復興多少延續了上世紀台語電影在中華文化霸權下低姿態蔓延的老路,這部影片擺脫之,讓台語電影找到一種當代性。
簡單地說,這或許是史上第一部有資格冠上實驗電影標籤的台語電影(有誤請指正)。
台語人蔣耀賢的當代藝術策展人經歷與藝術村經營,是這部「新品種的台語電影」得以誕生的前提,他的藝術視野讓他得以和Stefan LIBIOT合作,聯手催生此新品種。
蔣耀賢認為投入這部電影最大的幸運,是Stefan LIBIOT的從天而降,這中間是很傳奇的。
Stefan LIBIOT是位法國導演,我認為他並不熟悉台灣觀眾品味,也(很幸運地)無能力在創作過程考量本地市場,這導致了作品怎麼看都是以歐洲藝術電影觀眾作為基本設定,這是不是成了一種新品種的台灣電影呢?
至少,這「詭異」的設定讓觀影的我彷彿置身於巴黎拉丁區的老電影院內,誤以為自已正在看著來自世上某個陌生角落的故事;觀影中,我不時會想像一位歐洲觀眾會如何從這些影像及情節去拼湊出一個台灣意象?
應該是一個面積及人口都很小的荒涼島國,又老又窮又悶,沒有高樓,卻有著龐大的工業區,「當選!當選!」是唯一激情之所在。
同時,導演以鏡頭所萃取出來的異國情調景象時時傳染給了我,讓熟悉的土地影像會忽然變成陌生,時親時疏、時近時遠,搖晃不止,搖到後來我都快醉了,這可能是那些歐洲觀眾所無法體驗的夢幻感,當然,台灣導演作品也無法給予我類似的趣味。
精細思考每一個取景的藝術性的導演很令人尊敬,但也要有過人的才華才能讓這個精細感成為一道震撼人心的藝術力量,這是這部電影很突出的特點。
台灣作品裏很少見識到這樣景景詩意,這位導演基本上是用鏡頭寫詩的人;我特別喜愛電影一開場的攝影設計、台西中有狗出現的部份、裸女乍現的那幾景。我之前見過導演其他作品的介紹,所以引頸想望他的攝影才氣撞擊到台灣人地物會產生什麼樣的化學變化,結果所見令我很享受。
不管對於蔣耀賢或Stefan LIBIOT,這部電影都是一場浪漫豪賭;綜觀創作者們藝術人生經歷及電影所要傳達的哲學,它其實可被定調為一部波西米亞主義創作(呵,連成本規模都很脫離世俗常規),我們不會用商業電影的標準來要求這一類的創作,觀看心境也應該是不一樣的。
很難預測其他台灣人的觀後心得一般會是什麼,但我想在此提醒:很有可能,您會驚訝於一路持著低沈心情(因劇情)看到底,卻沒有一秒會感到沈悶!
想要偽歐洲觀眾一下,想要沾染波西米亞一下,試試《台灣總統》。
原文出處 魏聰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