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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鋒 影評:《時代革命》


星期一看完《時代革命》,情緒久久未能平復,結果兩天之後,才能整理出一點要說的話來。我估計不少在台灣的香港人和我一樣,看《時代革命》並不是件容易的事,那會把我們很多心底的創痛都挖出來,讓我們再次面對,看完後既激動又沉重,難以釋懷。

但看《時代革命》又是不可以迴避的事,因為認真記著「反送中運動」這一段慘痛的歷史,記著抗爭者經歷過的痛苦和犧牲,已是我們最起碼的責任。

過去在香港參加六四集會,多年來大會一再強調米蘭昆德拉在《笑忘書》的一句話:「人類對抗權力的鬥爭,就是記憶與遺忘的鬥爭。」

看《時代革命》時,這句話便一再在腦中響起。《時代革命》作為紀錄片,起著歷史的作用,而也就產生了我們認識現實的意義。

與《佔領立法會》和《理大圍城》聚焦於反送中運動中的其中一件事件不同,《時代革命》是把整個運動的不同階段全面地呈現,好讓即使對運動沒有多少了解的人都能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它暴露了香港政權的不公及橫蠻,香港警隊的暴行。

香港警察跪壓著示威者讓其不能呼吸的方式直接在拘捕時就施行酷刑,我才明白到「義憤填膺」不是抽象的比喻,而是一種真實的身體反應。

儘管《時代革命》呈現的是全景,它沒有忽略個人,甚至參與的個人才是影片最關心的。由直接出鏡的社工陳虹秀、記者何桂藍、守護孩子的陳伯,到只能用代號的無名、良心、父、母、蛇仔等,在他們的經歷中,我們除了見到沉重的歷史,也見到勇氣、浪漫之愛、親情、同志之義等人間最真摯動人的感情。

他們的信念和看法並不完全一致,崗位也不一,在運動中經歷有異,但是又同共經歷了受苦、憤怒、消沉、轉變及成長,幾乎面對暴行都恐懼過,但每個人仍然盡力做好自己選擇的崗位。中學生救護員哭求警察讓他入地鐵救人一段,尤其教人動容。

各個受訪者大多互不相識,但在運動中各人走他的路,交織出一個網絡,形成一個圖象,那是一個「香港人」的圖象。也不止是各個受訪者,獅子山上發光的人鏈、到處開花的連儂牆、密麻麻的人群讓出通道供救護車經過,都為我們描繪出一個「香港人」的圖象。

「香港人」的出現,會超越一時的順逆,成為一個長久的信念。我記得取得台灣身份證後,我向台灣朋友自我介紹時,都說自己是台灣人。看過《時代革命》之後,我需要補充,我也是「香港人」。加上括號,是因為那不止是一個法定身份,而是一種信念認同。

《時代革命》見到的「香港人」不單止是鏡頭前的受訪者,影片其中一個同樣鮮活的「香港人」是導演周冠威。看著攝影機隨著抗爭者出入各種危險的處境,我們見到另一個在運動中選擇了自己崗位的人。

《時代革命》是一部未完成的作品,不是指它作為電影不完整,而是指這部影片在各地遇到的反應,周冠威的個人命運,都會把《時代革命》這部作品延續下去。

願榮光歸香港。
願榮光歸烏克蘭。

原文出處 電光影裡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