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樸之心,以誠待人,處世為公。
立法院 王柯體制 的回憶及故事。
1995年11月下旬我從美國回來台灣,主要是次年三月將舉行首次總統直選,這是何等天下大事,我決定停留幾個月,觀察總統選舉,選後再回美國從事媒體本業。
我去拜訪自由時報發行人吳阿明先生,(為了行文方便,我以下人名不再稱呼先生)他是我外祖母的親戚,我問:能不能在自由時報給我一個短期工作,我可以撰述專欄,針對時事每天做評論。
剛好隔天是台灣光復節,他們就要我寫一篇相關評論,次日刋登以後,創辦人林榮三、發行人吳阿明、總編輯林健煉,就答應我擔任專欄作家,以及撰述社論。
大約幾個禮拜以後,林榮三找我,問我能不能選後在台灣繼續任職?
我説:我家人都在美國,恕不從命。
林榮三為了爭取我,聘我為自由時報顧問兼主筆,而且薪水相當優渥,因為每個月我要回美探親一次,他用這種方式我才留了下來。
結果,報社的社論,每周七天都由我包辦,我也每天寫一篇專欄。後來我告訴林榮三,禮拜天是安息日,我要上教堂禮拜,我才改為每周寫六天社論,周日則由其他人代勞。
大約1996年1月,李登輝總統辦公室主任蘇志誠約我出來餐敘,找了總統兩岸政策幕僚曾永賢、張榮豐做陪,話題當然是台海危機。
有了這次會面以後,蘇志誠就開始透露內幕消息予我,我的社論、專欄當然具有權威性。
有一次,蘇志誠突然緊急向我透露,美國尼米茲號航空母艦戰鬥群由南而北穿越台海,當天我就寫了一篇文章:尼米茲號穿越台海的意義。
第二天刊出以後轟動一時,當然是為了穩定浮動的人心以及股市。
公元兩千年政黨輪替以後,我問蘇,為什麼透露這個獨家內幕給我?
蘇回答,這個消息是美國在台協會處長包道格之前先透露給國防部,結果國防部太保守不敢公布,於是包道格緊急透露給蘇,再由我撰述成專欄刊出。
蘇又補充説:李總統每天早上一定交待他,把我寫的社論及專欄放在桌上閲讀。
我恍然大悟,蘇志誠非常機靈,怪不得請我吃飯做好關係。在政壇高層,這種互動一定會傳開,於是國安局長、調查局長、國防部長、參謀總長,都私下與我見面,大家交換情資。我也嚴守祕密及互信,當時絕對不向任何人透露。
有了上述背景説明,我要進入故事的主題。
調查局一位處長級人士也擔任國會聯絡人,三不五時就請教我時事。
有一天,他突然問我,認不認識立法院院長王金平,我説從來沒有見過面。
透過他的安排,我們三人在王院長自宅餐敍,結果開啓了我跟王金平的深厚情誼。
王院長與我似乎特別投緣,關起門來,什麼都可説,我當然保守祕密,也就是台灣人説的有耳無嘴。
我也在其他文章提到,因為我主持廣播、電視,尤其介紹古典音樂,認識了非常多一流音樂家。
他們需要舞台表演,關鍵就是經費,而且所費不貲,我只要找王院長募款,一定是萬事OK。
有兩件事,特別值得一提。
2014年的太陽花學運,學生衝進立法院並霸佔議場,如果不是王院長堅持,警察早就衝進去造成嚴重衝突。
有一天,王院長突然打電話給我,説他要在議場前發佈聲明,給學生一個下台階的退埸機制。
當時黃國昌每晚常上政論節目,常與我同台,我有他的電話。
我問王院長:是不是讓我打手機給黃國昌,因為他們完全不知道外面狀況。
王院長説可以,於是我致電黃,他回我,給他們三天時間,因為內部複雜,必須一一説服。
為了防止三天內警察衝進去,我也致電國安局局長蔡得勝,以及馬英九大姊馬以南,請他們務必轉告馬總統,在三天內千萬不要讓警察衝入議場,大家可以和平收場。
當然,最後是和平落幕,我特別問王院長,這個退場機制是誰決定的?
王院長回我,就是他跟一位核心幕僚討論及撰稿的。
後來媒體報導有某人在其間穿梭,我説:請你們直接去問王院長本人!
另外一件事,是2016年的總統大選,王金平有意參選,有一天他找我到官邸,問我:他的年紀是不是問題?
我回:年紀從來就不是問題。他問:為什麼?
我説:年紀只是一個號碼而已,進了賭場,任何號碼都會羸。
他點頭,從西裝上衣口袋拿出一本小册子,拿著筆問我:這是那個西方大哲學家説的?
我説,在美國我認識一個白人教會志工,本來是職業賭徒,後來改過自新,我在教會時聽到這句很有哲理的庶民智慧。
王院長一聽,哈哈大笑,就把紙筆收回西裝上衣口袋。
他在總統初選落敗,用膝蓋想也知道,只是因為他是國民黨本土派,這才是主因。
拜登能當選美國總統,難道年紀是問題嗎?
我再來談永遠的柯建銘總召。我們認識非常早,當然是好朋友。
有一天我們在閒聊時,他説,大家都稱呼他為喬王。
根據他研究喬這個字,查了康熙字典,喬就是把彎彎扭轉為直,並沒有負面的意思。
我回家遍查康熙字典,就是沒有喬這個解釋,我認為這是柯氏字典才有吧。
王金平跟柯建銘非常要好,兩人坐下來喬事情,再困難的問題也能解決。
我在政論節目形容為:立法院的王柯體制,這個名詞風行一時。
目前國會一再衝突,原因之一就是:王柯體制已經是歷史名詞了。
柯總召每次看到我,就叫一聲:兄弟仔!
因為他目前是蔡總統的核心顧問,我根本不跟他談政治,何必給他跟我自找麻煩?
我知道他非常喜歡研究日本戰國史、明治維新史,我跟他見面時就帶相關書籍當伴手禮,每次他看到這些書籍,就高興的像小孩子拿到玩具一樣,樂不可支。
有一次,他邀請我去新竹市參觀他的住處,原來是父祖輩留下來的祖厝,建築、園林都非常優雅,他連他的卧室、廁所都一一介紹、導覽。
我則告訴他,我太太的曾祖父就是城隍廟前錦珍香餅店的創辦者,可惜百年老店已經沒落。他知道我是新竹女婿,更加深了兩人的情誼。
王金平、柯建銘兩人,他們所運作的王柯體制,或許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評價。
但是,我長期觀察他們兩人,都具有素樸之心,以誠待人,處世為公的情懷。
他們對台灣的民主,都有正面的貢獻,我特別要向這兩位前輩表達敬意,也謝謝您們給予我的友誼。
2022年1月21日。胡忠信敬撰。
原文出處 胡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