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2021 年 1 月 31 日,英國正式開啟 BNO 簽證通道,初時預計會有 30 萬人藉此渠道離開香港。截至今年 6 月,已經有 64,900 人申請,其中逾 47,300 人獲批。而在英港人的足跡,不單遍佈倫敦和曼徹斯特等大城市,也包括一些冷門地區。「經濟學人」雜誌就在 10 月底進行專訪,訪問多名身處黑池的香港移民。
黑池位於英格蘭西北部,是一個人口僅約 13.8 萬的市鎮。那裡不單沒有倫敦、香港等世界金融中心的繁華,更是英格蘭其中一個最破落的地區。2020 年,黑池的每週收入約為 459 鎊(約 4,700 港元),是全英國倒數第 4,比全國人均水平低 21%。根據 2019 年的數字,全英格蘭最貧窮的 10 個社區,黑池就佔了 8 個。那裡的老化問題嚴重,65 歲或以上市民佔人口超過 20%,同時黑池市的預期壽命又是全英格蘭最低,女性為 79.5 歲,男性則只有 74.4 歲,而英格蘭地區平均分別有 83.4 和 79.8。
儘管如此,黑池卻成為一小撮香港移民的「天堂」。一位現年 44 歲、化名 Finnick 的香港男子接受了「經濟學人」訪問,香港在 1997 年回歸後,他剛從港大工程學院畢業,後來到雅息特大學和格拉斯哥大學深造,2013 年回流香港,在金融行業打工,本來打算在家鄉終老,但經過 2019 年的反送中運動後,他認為香港已經再無希望,所以在疫情爆發前就搬往錫菲市。他初時只想做一位數學老師,卻意外成為一名「移民專家」,很多親朋戚友都向他取經移英攻略。
他嘗試幫助其他港人找落腳點,但過程中遇到很多困難,很多人即使有錢,一時之間亦找不到寄宿家庭,於是他忽發奇想,決定自己開一間廉價酒店,收容香港人,直到他們找到長期居所。他找來兩位居於倫敦的港人 Youtuber 幫忙籌錢,自己則負責籌劃和管理酒店。最終,他們在黑池買入三間酒店,因為那裡的地價差不多是全英國最便宜。他最新購入的酒店有 8 間房,離沙灘僅 10 分鐘步程,卻只售 11.4 萬英鎊(約 118 萬港元)。
這批來到香港的英國移民平均有 37 歲,年紀比其他移民社群大,當中約半數人育有小孩,他們會傾向選擇校網較好的地區。這些移民約有 4 分 1 人想定居倫敦,曼徹斯特、伯明翰和雷丁也是熱門地點。而黑池就吸引了另一群沒有學童隨行的香港人,像退休小學教師 Ming 便離開了自己家庭,獨自前往英國,手上連多餘行李也沒有;黑池港人普遍年紀較大,經濟條件不富裕,平價住宿成為了他們的首要考慮。
Finnick 的租客大概要付 250 鎊到 450 鎊月租(約 2,600 至 4,600 港元),如果真的無能為力,也可以再作商量,他們預期住客們會停留兩至三個月。Finnick 受訪時,住客們正好幫他搞生日派對,當中有人是政治難民,也有老人家。一位 18 歲的年輕人正在申請政治庇護,才剛剛落機不久;而 60 多歲的 Ming,則訴說在新中國土改時、母親一家於東莞的農地被沒收後逃難到香港的故事。但她年少時也曾經愛國,更曾在 1973 年到過毛澤東家鄉朝聖,直至六四事件後方完全改觀,現在認為中國政府是世界毒瘤。
一位化名 Jessie 的 29 歲女生,從前連黑池都沒有聽過,在 YouTube 的移英資訊頻道得悉這個地方後,才在 Google 地圖搜尋一下。她在 6 月與母親一起來到黑池,由於父親不懂英文,認為難以找到工作,所以沒有隨行。她感到香港變得很危險,不知道政府的下一步行動,一直有傳言說政府要封關,雖然到今天還未發生,但她很慶幸自己離開了。過去兩年,她感到非常抑鬱,看到情況不斷惡化,很多人死去、被捕。從前她在香港打銀行工,像牛一樣埋頭苦幹,對她來說,英國就像一個悠長假期。
現時,這班黑池港人依然要面對各種政治恐懼,害怕中共的影響力會蔓延到黑池。Finnick 也會嚴格挑選租客,他們初時只可以停留一個月,而 Finnick 會在日常生活中測試他們對香港民主陣營的認識、試探他們在香港參與過的示威,同時亦會打聽他們在香港時的收入,如果對方是高收入人士,卻選擇黑池,他會特別提高警覺。這些措施也讓包括 Jessie 在內的一般租客感到放心,認為身邊人都是可以暢所欲言的同路人。
除了恐懼,這批移民還要解決很多日常問題。Ming 希望可以在餐廳工作,但又擔心雙腿不能長站一整天;她現時在家中閱讀 A Short History of England,希望了解英國。Jessie 就希望找到資訊科技一類的工作,可是黑池難以找到工作機會,倫敦生活成本又太高。這班黑池港人一週會有三天到廉價酒吧 Wetherspoon,那裡不單有平價酒,還有無限補添的熱飲。Ming 表示英國人的暴飲文化是當地少數負面之處,但整體而言,當地人對她很友善,只遇過一次被頑童喝罵。
在九月到十月,黑池剛舉辦了世界煙花大賽,城鎮一片熱鬧景象,路旁擺放著小食檔和臨時小販檔。Ming 彷佛在黑池看到從前旺角的景致,黑池的沙灘比香港的更美,只不過海水黑一點。
原文出處 C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