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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評

姚惠耀 : 【「鮭魚改名」行動及其爭論的表層與內裡】20210320


近期因壽司郎推行「鮭魚」名可免單的方案,促使部分臺灣民眾以改名來獲取免費餐點。這件事引起諸多討論,筆者並不願多談改名本身,而是試圖分析改名行為背後所隱含的多重隱含,造成哪些輿論爭議,而這些爭議又意味著什麼?

對於「鮭魚改名」行為,可粗略分為兩造輿論立場,即「嘲諷、反感、擔憂」(以下稱批判者),以及「支持、主張個人自由、青春熱血」(以下稱支持者)。

前者的意見,謾罵改名者「無知、貪小便宜、浪費行政資源/食物等等」,甚至揚言拒絕聘用改名者,或不願與改名者交往。再進一步,批判者以小見大(或者坡謬論),指稱臺灣人性格缺陷、貪小便宜、自私自利、不顧大局,甚至走向國族比較,認為如同/不如中國人(或他國國民)。這些論點的表層是,公義大於私利、目光長遠勝過蠅頭小利。這些觀點將公眾與個人對立起來,又強調國民性格,帶有強烈的國族主義或群體意識;並且,以資本主義投資原則或國家群體利益為出發點,賦予事物的價值優劣。而「改名鮭魚」一事,既不符合公眾/國家利益,又無法長期增進個人能力,浪費國家行政資源與個人時間,被定調為無價值、無意義的行動。進而,改名者被理解為無法善用時間、缺乏公義的社會蛀蟲。

另一方面,支持者高舉個人自由旗幟,將改名行動視為個人行為。支持者未必不關心國家與社會大事,也不見得反對資本主義的資源投放的順序。簡言之,支持者認為批判者的那套論點,過於大驚小怪。然而,一旦落入個人選擇的論調,很容易忽視行動的集體性,以及更細緻的政治經濟或社會文化網絡分析。

我認為「鮭魚改名事件」的集體性不在於國民性格,而在於社會階級及其文化體現,不是本質的,而是建構的。與其以家父長姿態痛批改名者的自甘墮落、貪小便宜,不如理解改名行動背後的因素及行動意義,包含:窮苦學生的經濟動能、社群關係的穩定、自我命名作為反抗家庭、反性別刻板印象的實踐(但這不一定)。這些都很容易理解,處於經濟弱勢者如何利益最大化,除了自我充實以外,「聚餐」就是一個很好的平台,有效維持社群關係、開拓社交網絡,獲得的不只是美食,還有社群關係。簡言之,在一個「關係至上」的社會,聚餐本身就是經濟盤算。另外,從改名者多為男性學生,且名稱帶有動漫詞彙、公開徵友、挑戰長度等中二病的內容,不難想見他們想拉攏的、建立的、維繫的社群是什麼,以及他們厭惡的又是什麼。與其被叫「華」、「中」、「國」、「漢」、「傑」這些大中華且性別刻板的名字,倒不如自己取個有趣的。

綜上所言,若非得批判改名者的無知、貪小便宜,那也得先看看是誰主導、建構、生產了這套體系,使某些人眼中的小便宜成為改名者的大便宜,而某些人眼中的大便宜,則早已被掠奪完畢,不存在於改名者的選項內。

註:表層與內裡的想法源自杜正勝老師。

原文出處 姚惠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