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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國安法生效首日數百人被捕


香港——週三,香港警方迅速採取行動,執行中國的國家安全新規,據此逮捕了第一批人。北京在這個半自治領土上鎮壓異見人士的攻勢立即帶來了寒蟬效應。

事實證明,這部法律有效地平息了香港持續一年多的反政府示威活動。週三是回歸紀念日,通常會有大型的民主示威遊行活動。在這一天,數以千計的民眾分散抗議,結果被警方包圍,冒著一天前還不存在的罪行而被捕的風險。

為迫使抗議者離開街頭,警方動用了胡椒噴霧和高壓水槍,逮捕了大約370人,其中10人是因安全法新規定的違法行為而被捕,該法針對挑戰北京的政治活動。警方說,10人當中,有一名揮舞港獨旗幟的15歲女孩。

這部法律範圍廣泛、懲罰性強,威脅到香港自由的文化場景和公民社會,正是這些令這座城市的生活結構與中國其他地區截然不同。儘管官員們堅稱該法只會影響一小部分違法者,但許多人擔心政府可能會利用該法寬泛的定義,針對廣泛的個人和組織,這促使許多人採取自衛行動。

一家紀念1989年天安門廣場大屠殺的博物館擔心藏品會被沒收,正忙著將檔案數位化。書商們緊張地盯著顧客,擔心他們可能是政府的間諜。一些作者要求一家新聞網站刪除100多篇文章,他們擔心那些舊帖子會被用來對付自己。

「你可以說這部法律只針對抗議者和反華政客,但它可能針對任何人,」香港教育大學教授伍鳳嫦說。她創立了一個幫助香港難民的慈善機構。

「邊界在哪裡?」伍鳳嫦說,她擔心自己的慈善事業有一天會受到審查。「一切都變得非常不確定。」

很多居民擔心他們此前的各種行為已經具有危險性,這部週二晚上一經發布後立即生效的法律證實了他們的擔憂。雖然該法律只是明確禁止顛覆、煽動、恐怖主義和勾結外國,但其對這些罪行的定義可以被廣泛地解釋為各種形式的言論或組織。

遊說外國政府或發表反北京觀點,情節嚴重者可被判處無期徒刑。任何被視為破壞執政的共產黨權威的言論也可能導致同樣的結果。在大陸,中共實際上已經消滅了獨立的新聞業,並對非政府組織施加了嚴格的限制。
川普政府以這項新法律和其他因素為由,將取消香港與美國的貿易特權。

「自由的香港曾是世界上最穩定、繁榮、充滿活力的城市之一,」國務卿邁克·龐皮歐(Mike Pompeo)在週三的新聞發布會上說。「現在,它將不過是又一個共產黨管理的城市,香港人民聽命於共產黨精英反覆無常的意志。」

甚至在該法案通過之前,活動人士、記者、書店老闆和教授們就表示,他們已經開始猜測什麼樣的言論可能會被貼上政治標籤。致力於人權問題的國際特赦組織(Amnesty International)表示,他們已經起草了一份應急計劃。

許多香港人表現出對移民的興趣,英國已經承諾要簡化流程。英國外交大臣多米尼克·拉布(Dominic Raab)週三表示,一些香港居民將獲准在英國居住5年(之前是6個月),然後可以申請英國公民身份。

香港曾是英國的殖民地,在1997年回歸中國時被承諾給予高度自治。它成功地成為中國大陸與世界其他地區之間的橋樑,成了中國異見人士的避風港,也是學者、記者和研究人員自由記錄中國現代化進程的基地。

但提醒人們中國控制權的事情從未斷過。2015年,五名香港書商被大陸當局綁架,這令其他公開銷售中國色情政治驚悚作品或現代歷史書籍的人感到不安。雖然香港長期以來一直是大陸禁書的避難所,但最近更為嚴格的邊境檢查扼殺了兩地之間的圖書流動。

如今,安全方面的努力加劇了恐慌和大難臨頭的感覺。

「如果你還沒嘗過暴政的滋味,那就做好準備,因為暴政讓人不舒服,」新世紀出版社創始人鮑朴說。新世紀是香港為數不多倖存下來的獨立出版商之一。

獨立書店清明堂的共同所有人溫敬豪說,他密切關注自己所有圖書的發貨情況,不管它們是否被視為政治性書籍,他都在觀察任何延遲的跡象。

他說,他對陌生的顧客也越來越警惕,並試圖判斷他們究竟是在瀏覽圖書,還是在為他和員工們「建立檔案」。

「我們神經緊張,」溫敬豪說。「我不知道怎麼說。」

對於那些以香港特有的自由為基礎建立生活和謀生的人來說,國安法迫使他們在兩個看似不可調和的目標之間取得平衡:在不屈服於恐懼的前提下維護自己的安全。

六四紀念館記錄了北京在1989年對學生抗議者進行的血腥武力鎮壓,目前它尚未計劃將文物移至海外進行保管。負責管理該博物館的香港市民支援愛國民主運動聯合會的李卓人說,中國政府試圖消除對那場大屠殺的所有記憶,因此藏匿檔案等於承認不戰而敗。

但是現實也迫使該聯合會開展在線募捐活動,以支持博物館檔案的數位化,其中包括抗議活動的錄像帶和抗議者寫給家人的信。

李卓人說:「我們當然是在與時間賽跑。」

並不只有本地人群感受到恐懼。大型國際組織也在評估他們在這座城市的未來。國安法特別指出,政府將對境外非政府組織和新聞機構「加強管理」。

國際特赦組織東亞和東南亞分部主任林偉(Nicholas Bequelin)說:「香港的法治將面臨非常嚴峻的壓力。」

對國安法影響範圍的擔憂也促使許多作家和抗議者仔細檢查自己的數字足跡,尋找任何可能成為具有顛覆性質的內容。活動人士在Twitter和受到抗議者歡迎的Telegram應用程序上刪除了自己的帳戶。

香港獨立媒體網是一個發布支持民主文章的網站,它的編輯貝蒂·劉(Betty Lau)說,最近幾週,大約有十幾位作者要求刪除他們的部分或全部過往文章。貝蒂·劉說,編輯們刪除了100多篇文章。

長期以來,香港在新聞自由方面的聲譽與大陸的審查制度和對記者的例行騷擾形成了鮮明對比。但是新國安法使這座城市活躍的新聞媒體的未來受到質疑。

香港新聞行政人員協會(Hong Kong News Executives Association)代表著香港主要新聞機構的高級編輯,在國安法頒佈之前,該協會對其將產生的深遠影響表示擔憂。香港外國記者會(Foreign Correspondents’ Club)上週敦促政府保證當局不會試圖干涉記者的工作。政府沒有回應,但官員們試圖向公眾保證,該市的公民自由將受到保護。

香港大學新聞及傳媒研究中心(Hong Kong University’s Journalism and Media Studies Center)總監瑞凱德(Keith Richburg)說,在最近的一個學期末會議上,工作人員明確想知道紅線在哪裡,以及某些話題是否會超綱。

曾任《華盛頓郵報》駐外記者的瑞凱德說:「如果我說我沒有三思而後行就在Twitter上發布內容,那我是在撒謊。」

就在北京立法者一致通過《國安法》之後,週二,其預期的作用已經立竿見影。

23歲的黃之鋒也許是香港最知名的活動人士,他在社群媒體上宣布,出於對自身安全的擔憂,他將退出他於2016年成立的青年政治組織香港眾志。對於許多人來說,要求香港擁有更大自治權的香港眾志代表著抗議運動的未來。

此後不久,香港眾志的其他三位主要領導人也宣布退出。幾個小時後,該組織宣布徹底解散。

在解釋其決定的說明中,黃之鋒寫道:「誰也沒有辦法確定明天。」

與去年動輒數十萬人走上街頭相比,週三的抗議者人數很少。但是大批防暴人員迅速包圍了他們。

對於一些抗議者來說,即使意味著要與北京對抗,他們也願意繼續戰鬥。「我們必須向香港人民表明,我們不能對國安法感到恐懼或被其威懾,」社會民主連線的領導人吳文遠說。「我們承擔著一定程度的風險,因為我們的要求之一就是終結一黨專政。」

原文出處 紐約時報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