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秀關說中州科大人口販運案,必須重啟調查。
去年6月起,中州科大人口販運案被告的一審判決陸續出爐,李彥秀的關鍵角色,也隨著證據浮上檯面。
2019年6月,中州科大招生困難,學生日減,柴鈁武(學務長兼國際中心主任)為了維持大學營運,與藍素鈴(中州科大推廣教育中心主任)討論後,藍素鈴說認識一個在烏干達首都坎貝拉開飯店的商人林政良,可以介紹給柴鈁武認識,並且在烏干達招生。
打從一開始,這就是個買賣人口的陷阱。藍素鈴聯繫陳國良(苗栗的人力仲介業者),說好當烏干達學生來台後,可以媒介學生到工廠工作。
2019年6月,藍素鈴傳訊給飯店老闆林政良,請他在面試學生的條件上:「希望體型不要太大了,能穿的下4XL的衣服,也希望雙手能夠靈巧(以此為條件,女生數量多一點沒有關係)。」
2019年7月6日,柴鈁武、藍素鈴一行人前往烏干達,在林政良的「香格里拉飯店」,辦理數場招生說明會,騙來參加的烏干達年輕學生說,中州科大可以給獎學金,科系的實習(白領工作)可以來台一切費用,甚至還能存錢……完全沒提到「來台灣之後要被迫從事勞力密集工作、繳不出學費就要退學回烏干達等重要資訊。」
139個學生被騙,懷抱著在台灣念書的夢想,獲得了中州科大的入學許可。
2019年7月13日,台灣駐南非代表處發現申請學生太多,疑點重重,不願意用一般的「視訊面試」發給入境許可,此計畫就此停擺。
柴鈁武不死心,2019年7月20日,透過柴雲清(副校長)牽線,認識了黃柏元(內政部移民署國際及執法事務組國際科秘書)。
黃柏元似乎嗅到有利可圖,在2019年8月8日,主動以手機傳送訊息:「學務長午安,申請資料,比如申請書,學生名冊等等,能否先傳給我,我現在找到李彥秀立委,我必須有這些資料來跟她討論」、「我跟委員那邊先討論一下」等。8月9日,黃柏元再傳送:「李彥秀委員服務處這兩天裝修,她已告訴我她的助理陳先生的電話,並且請我下週一再跟他連絡」、「連絡時我會跟他約去外交部非洲司的時間,確定後您再北上」。
2019年8月11日,柴鈁武聯繫上李彥秀的助理「陳往函」,約在8月14日下午3點在立法院B1的2119室見面,並約了外交部非洲司的官員開「協調會」。
協調會後,柴鈁武發現事情有了轉機,喜孜孜的賄賂黃柏元多項禮品:9月24日,送黃柏元10個威士忌禮盒(每盒有2瓶酒,總計20瓶,市價加總約2萬元);9月27日,送黃柏元萬寶龍鋼筆(文學家系列限量款,市價37300元);10月14日,送茶壺及茶葉一批(5000元,當時黃柏元工作已經在南非,這批台灣茶葉加上運費市值8000元)。2020年到2021年,柴鈁武又各送了近萬元市值的茶葉給黃柏元。
如果李彥秀沒有幫上忙,柴鈁武何以事前事後陸續送禮?
在李彥秀辦公室協助招開協調會之後,事情確實有了突破進展:2019年10月初,我國駐南非代表處說要學生親自前往我國在史瓦帝尼大使館(跟烏干達距離4千公里,要搭飛機去)面試。最後批發了16位留學生的簽證。
從「完全卡關」到「放行16位」,其中柴鈁武所接觸到最有影響力的單位,就是李彥秀。
2019年10月6日,面試之前,柴鈁武傳送以下訊息給林政良:「再提醒一下會長,要交代學生面試最主要的重點是,絕不能講工作包含工讀都不可以講,去台灣唸書完全由家裡面充足的供應經濟來源,所以接下來會問父母的工作跟收入,要準備好回答父母的工作跟收入,一定得要能夠符合可以支持他的經濟來源。」
林政良準備了一些美金,讓學生放在口袋,用來秀給面試官看證明自己家裡有錢。要烏干達學生騙面試官說,他們都來自於有錢人家,億萬富翁,家裡開加油場,農場很大等。
2019年11月3日,對台灣抱持著希望的烏干達留學生在香格里拉飯店集合,林政良跟留學生說,到史瓦帝尼辦簽證以及到台灣的機票錢,總計美金3460元,由林政良墊付(實際上是藍素鈴先墊),要留學生簽借據。
2019年11月5日,學生們抵達台灣,除了每學期學費近7萬元外,還欠了校方美金3460元(約台幣10萬多元)。校方原本承諾的系上實習機會跳票,2020年1月,在校方刻意的安排下,這16位學生紛紛到了梅景食品公司工作,其後陸續被仲介到四五間不同的工廠,直到2022年1月10日,《報導者》的報導,引發輿論譁然,長達兩年的黑工才停止。
留學生在工廠裡,並沒有拿到公司給予的全部薪水,只拿到最低時薪的工資(實薪158元到160元),其他錢被中洲科大的藍素鈴,以及人力仲介業者陳國良抽走。藍素鈴犯罪所得新臺幣10萬8500元,陳國良之犯罪所得新臺幣164萬8797元。
依法,外籍留學生除寒暑假期間外,每週工作時間不得超過20小時,這批留學生每月工時在學期中卻上看100到200小時,明顯違法。甚至有一個月工作281小時的紀錄。
這兩年的工作並非自願,而是被校方騙來台灣後,想要完成學業,不得不工作償還機票及學費。工作時間遠超過體力負荷。
有學生生病了無法工作,就被藍素鈴威脅不工作就不幫她找工作。
有學生生病了,被校方警告不能看醫生,不然會被開除,只能自己吃藥。
有學生每天只能吃1餐,體重降到46公斤,被燙傷後無法工作,被藍素鈴丟裝錢的信封到一旁羞辱。
有學生開刀後第2天,就被校方瘋狂傳訊要求還錢,在學校請人分給她東西吃。
有學生手指被壓傷,失去知覺,校方不聞不問。
有學生窮到沒飯吃,只能在學校賒帳,後來是有烏干達在台居民定期放400元在悠遊卡給他買飯吃。
有學生自備薄棉被睡在冰冷的工廠宿舍。
有學生體力不支,4次送急診,「學校請女法師對我拜拜、觸摸、喝飲料作法事,並叫我不要向警方告稱工作超時等問題」。
他們來台灣之前,被騙說是全英語授課,結果課程全部是聽不懂的中文。留學生完全學不到東西,考試卻是用英文的,但給答案可以照抄過關。招生會有說明留學生每週工時不能超過20小時,學生們原本以為來台灣主要目的是念書,而不是沒日沒夜的工廠工作,事實卻完全不是如此。
他們白天上課或是到工廠排班,有的則是工廠夜班,日以繼夜的工作,討食物吃,營養不良,頻繁生病,在工廠受傷。微薄的工資(被仲介抽走)卻怎樣也存不到錢可以脫離黑工地獄。
有學生在庭訊過程中,想到這段黑工時光,痛苦地掉下眼淚。
有學生在被燙傷、視力受損之後說:「不敢告訴在烏干達的家人或同胞,述說我們在臺灣的情況,這些經歷使我們無法傳述臺灣是一個美好的國家。」
也有很多學生經歷了這些痛苦,依然在法院上說:「感激有臺灣政府協助,很不容易的畢業了,對那些讓我受苦的人,我沒有意見,我原諒他們」、「不後悔來臺灣,我將展開新的生活」。
這是件人口販賣與貪污犯罪,柴鈁武、藍素良各被判刑五年半、五年;移民署官員黃柏元一審卻被判無罪,理由是不能確定收禮跟牽線關說等行為有關,目前上訴到高等法院。
最關鍵的李彥秀辦公室協調會,完全沒有出現在法院判決中。至今我們還是不知道,2019年8月14日下午3點立法院B1的2119室,到底協調了甚麼,讓外交單位從充滿疑慮的「完全卡關」到「放行16位」。
李彥秀做為人口販運的關鍵人物,涉嫌濫用立委職權,弄出這起駭人聽聞的跨國犯罪,丟了立法院的臉,也丟了台灣人的臉。
李彥秀自稱與此事無關,奇怪的是,負責開協調會的是她辦公室主任,以及助理陳往函。陳往函到去年還以律師身分幫李彥秀從事選民法律服務(姓名罕見,同名同姓機率不高。)
沒有這場協調會,起了疑心的外交單位可能一個簽證都不會發,或是採取更嚴密的審查。柴鈁武多次送禮給移民署官員黃柏元,那可以直接對外交部施壓的李彥秀,柴鈁武又私下給了多少?
李彥秀在美國享受加州陽光的時候,來自烏干達的大學生卻在工廠裡不見天日。至今,李彥秀還是假裝沒自己的事。撇開貪瀆的涉案不談,光就這人的冷血與殘酷,已經完全不適任任何公職。
即便受了這麼大的傷害,許多烏干達學生表示,還是對台灣的媒體、法院機制、轉學後繼續求學有信心。
台灣人能以行動,證明自己配得上這份信心嗎?
原文出處 溫朗東